神聖一票

獨裁無法理，
言行受監管，
一票要控制，
談判是神話。


探針：喬太爺亂點鴛鴦譜
2010年04月19日《蘋果日報》
喬曉陽談政改方案純屬宣諭性質，不許香港記者提問，更畫地為牢，規定「要一步一步走，五步走完才能進入這個大門。」聽去就像宗法祠堂的老太爺訓斥重孫子似的。
共產黨極權政體的核心價值，就是對社會的嚴密控制；黨的權力和控制欲，又拒絕任何法理約束──包括它自己的黨章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。與毛時代「和尚打傘，無法無天」相比，後極權主義卻講遊戲規則，只不過這規則要由它來定。
最能揭示遊戲奧秘的就是兩會，那既是國家禮樂，也是政治儀式。黨莊嚴地敦請兩會代表行使權利監督政府，卻對代表的言行舉止實行監控，仔細地過濾剔除異質的聲音；黨要求與會代表投下神聖的一票，但代表本身卻不是被「神聖的一票」選出來的，而是層層指定的。寫到這裏，筆者都覺得是陳詞濫調，不是我的筆墨言辭，而是歹戲拖棚的兩會把戲。
不過這次兩會有段花絮，堪作香港終極普選聯盟之參考──兩會開幕前夕，十三家報社推出共同社論，呼籲兩會代表運用「人民賦予的神聖權力」，去推動戶籍制度改革。這非但毫無政治挑戰意味，連敏感性也談不上，因為國家總理溫家寶已公開許諾戶籍改革。問題就在這裏──同樣的話由黨和政府來宣佈，就是偉大光榮正確的決定，是陽光雨露一般的黨疼國愛；而由未經許可的媒體共同社論說出來，就成了民間爭取，對集權政體構成了某種壓力，哪怕這一要求完全「政治正確」，黨國也不能答應，遂馬上撤銷社論，在網絡上徹底消音，十三家報社受到警告處分，社論起草人被開除。
這正是遊戲規則的內核，共產黨認定香港政改前行的每一步，必須由中央政府恩賜；香港人的民主權利並非天賦，亦非《基本法》所賦予，而是黨賜的。莫說中央目下無意給出普選路線圖，就算港人乖乖地按照喬曉陽的「五步式」，蓮步款款地邁進普選大門，對共產黨而言，屆時雙普選也必須是中央操控的遊戲，它要的是一個可以控制結果的選舉，黨的意志絕對凌駕於社會契約和法定程序之上。
更須記住，所有政改步驟，都不容香港民間壓力團體和中央談判索討，喬曉陽這番祠堂訓話，足以讓任何「談判」幻想破滅。共產黨只在勢危之際才會放軟身段，如京奧年的藏變，中央屈尊和達賴喇嘛的代表談判了；如山崩地裂的川震，被禁的地下教會出來救災了。儘管危機過後一切回復原狀，但由公民意志譜寫的一段歷史，至今未能塗改，就是香港○三年的五十萬人大遊行。
孔捷生
逢周一、四刊出